既然暂时逃不掉,就假装融入其中。
我装作对怪事无知无觉,莫婆婆就会像平常那样待我。
但她做的饭却越来越奇怪:
生着人脸的巨大墨鱼被裹上面包糠,带着痛苦的表情被炸至两面金黄。
做成生腌的海虾在酱汁里大喊“救命”,被莫婆婆一个一个拧掉脑袋,爆出满盘灰白浆液。
白灼海螺里的螺肉长出一簇簇畸形的人指,被夹起来时,像一团颤巍巍的肉花。
……
这天,我就着盘子里的蒜瓣吃光了一碗米后,撑着伞走向海边。
天空灰暗,我站在沙滩上,茫然地望着一望无际的灰色海面。
突然,脚腕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,我低头看去,瞳孔一缩,立刻往相反的方向的跑去——那是一只有我小腿高的大海龟,正在用壳里的四条短粗人腿移动,那些人腿泛着诡异的青白,简直像噩梦里的怪物。
我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,用力拧了一下手臂。
疼的我差点掉眼泪。
这不是梦,这是真的。
这一切是真的?我不敢相信。
回去的路上,遇到了莫婆婆的邻居光叔。他扛着一把渔叉跟我打招呼。我强颜欢笑,向他挥手,目光却久久停在他的脸上。
光叔的五官,以前有这么分散吗?
这过度凸起的眼球,向下耷拉的厚厚嘴唇,浮肿涨大的青白面孔……他看起来好像一条怪异的鱼!他忽然摸摸脖子,用指甲用力挠了几下。嘴里还嘀咕着“怎么这么痒”。等他把手移开,他脖子靠近耳朵的地方,多出了几道像鱼鳃般的组织。
我逃也似的回到了莫婆婆家。
一进门,满屋都是炖鱼的香气。这些天只吃米饭配葱蒜小米辣的我,被这股浓郁的香味刺激的无比饥饿。
莫婆婆在厨房里大声说:“我的辣炖海杂鱼特好吃,阿月,今天你肯定得吃两碗米”
眼看那个沉甸甸的盘子被端到桌上,我的心却悬了起来。
果然,各式各样的小海鱼在盘里横七竖八的躺着,浓郁汤汁遮住了一部分惨不忍睹,但露在汤汁外面的那些海鱼都瞪着死不瞑目的人眼,凝固的眼白和不同颜色的瞳孔被本不该出现在鱼脸上的眼皮半遮着。
它们身上没有鱼鳍,鱼鳍的部位全被人类的手指代替。
我胃里一阵翻腾,在我看来,莫婆婆这盘辣炖海杂鱼,简直就是海鱼炖人手人眼珠。
莫婆婆用筷子拨弄着海鱼身上的手指,似乎因为炖煮的时间过长,那根手指已经骨酥肉烂,简直到了轻轻一嗦就会脱骨的程度,此刻散发着恶毒又迷人的食物香气。
“阿月呀,快吃,婆婆先给你夹一条”。
我的碗里出现了一条小海鱼和两根沾满汤汁的人类手指。
我看着那不符合人类认知的怪异之物,胃里的饥饿感和呕吐感彻底混在一起。
眼前阵阵发黑,我几乎要晕过去了。
我仿佛不在人间的海岛上,而是身处一个到处都是怪物的海上炼狱。
一点点被侵蚀的理智和被缓慢改写的常识,让我原本清醒的认知也变得越来越混乱。
长着人类肢体的鱼类,很奇怪。
可是,这盘菜闻着好香啊,炖熟的人指闻着好香啊,好想尝一口-